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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叙情诗
“中原前辈——!”
芥川虽然喊出了声,但还是慢了一拍。混战中太宰治射出的子弹被对方用奇怪的异能改变了方向,直直朝中原中也飞去。幸好太宰治反应得快,急忙冲过去把人扑倒,两个人一起撞到了一旁的残林巨木上,搞出一声巨响。
凶险过后太宰治第一反应就是问自己的前搭档无事吧,但中原中也情况并不好,后脑勺似乎撞到了一块凸出的石块,橙色的发丝被渐渐流出来的血粘在一起。
“……中也!”
太宰治喊着他的名字,凑到他身前查看他的受伤情况。
中原中也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只觉得眼前晃着的太宰治越来越模糊,好像快要看不见那张总是令他嗤之以鼻的脸了。
叙情诗
文/边南
BGM(建议点开边听边看)/Lil' Goldfish
01
好烦啊我能不能回去工作——这句话中原中也已经在病床上唠叨了足足一天。
平时脾气就不见好的男人即使眼睛被缠上厚厚的绷带还是会用夸张的声响和其他人说话。芥川因为要去其他战场执行任务马不停蹄就离开了横滨,港口黑帮大部分人也跟着他一起走了。森鸥外原本想让广津柳浪在这片私人的深山老林里留下来照顾病号中原中也,也因近来战况吃紧被抽调去执行其他任务。
所以最后在他身边留下来的人竟然是太宰治。太宰治在侦探社的同事们如今也是战事缠身,再加上中原中也的脾气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所有人都让太宰治代为问好,执行任务,拯救世界去了。
一来一去,用来躲避敌人暂住养伤的别墅里竟然只剩下昔日搭档的二人。
“说起来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也全是拜你所赐啊——”中原中也摸着盖在自己眼睛上层层缠绕的绷带,对于那一天的事却无法真的恨起来。他知道如果没有太宰治及时将他撞开,他丢的就是命了。想到这里他只好闷闷地说了句,“喂,你这混蛋真是我的克星。”
连救个场都让我倒霉地挂彩,而且这回还是暂时性失明,直到恢复光明为止都无法行动自如。
“所以我不是留下来照顾你了。”
太宰治看着失明的中原中也,心想这个人平日里最喜欢雷厉风行地跑动跑西,接下来几天的安静日子有得他好受的咯……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扬起来,声音透露出三分忍不住的笑意,听起来特没照顾病号的诚意。
“你,你还笑!”
如果他眼睛可以看得见,现在一定即刻甩一百个眼刀给幸灾乐祸的太宰治。
“我没笑啊,”太宰治睁眼说了瞎话,又丢去一句懒懒的正经话,听着倒像句细心叮嘱,“还有,最近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
“真的?”
“真的,直到你看得见为止。”
中原中也简直不敢相信现在和他说话的太宰治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宰治,这简直可以被列为横滨第一大奇迹了。
“我真遗憾自己看不到你现在对我说这话的表情……”
他悔恨。他悔恨自己竟然因为失明错过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百亿名画。
“幸好你看不到诶,”太宰治渐渐凑近他耳边,好听的声音被刻意压得很轻,语带笑意,“那样的话,我怕你会像那些漂亮女人一样被我迷住,这可就糟了啊。”
下一秒惊觉被耍了一道的中原中也朝太宰挥出一拳,却因为失明没了平日里的速度,被太宰笑着轻轻巧巧就躲了去。
“靠!”
02
森鸥外的私人别墅坐落在一片绿荫繁茂的山区,因为位置隐蔽所以平日里会作为五大干部开会的场所,但借给熟人养病是第一次,中原中也很有幸成了这个第一次——这完全是因为横滨现在沦为国内外黑帮势力的混战战场,身为主战力之一的中原中也在那种地方无论在身处何处都不安全。
虽然没了敌人的威胁,但中原中也却觉得自己掉入另一个烦恼之中。
盛夏时节的绿树成荫之处,蝉儿的鸣叫似乎永远没完没了,尤其是这幢四面都被参天巨树包围的别墅,只有日落之后蝉鸣才会停歇八九个小时,天还未亮便又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一片白的卧室内只有窗户是透明的,透明玻璃窗外则是不见尽头的婆娑树影,大片的苍翠欲滴与室内简单如一的洁白截然不同,是带有夏天气味的浓淡反差。而中原中也的床就在窗边,他眼睛缠满了绷带靠床坐着,一副难得的沉静模样。
因为看不见,所以自然不能读书看报,不能看DVD,连手机里部下和好友发来的慰问短讯都要靠太宰一字一句读给他听。
这帮人是白痴吗,他边听太宰念边想,知道我看不见还发短讯来。
中原中也更希望他们直接打电话,这样就可以与太宰治之外的人说话了。但这些人都像一根根木头似的不懂他的心,笃定即使发简讯来也有人会告诉他一样,全都不约而同地发简讯到他或太宰治的手机上。
太宰治念短讯的声音在他耳中比窗外的蝉鸣声好听多了,他慵懒地想。
今年梅雨季结束得比较早,之后没几天过度时间就直接进入了灼热的盛夏。蝉鸣聒噪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窗外绵绵不绝的蝉时雨仿佛成了太宰治温润声音的唯一背景乐,这片规律的盛大交响乐在中原中也的耳朵中逐渐迷离起来。
因为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他原就不错的听力变得更敏感了,连太宰治咬字念词之间的每一个呼吸都清晰可闻。
真是奇妙,他在这片迷幻的声音里禁不住想,只是眼睛暂时看不见了而已,他和太宰治与平日里就可以相差那么多吗,虽然有些遗憾自己看不见现在的太宰治是何种表情,但如果看得见的话,也只会看见他熟悉的那个欠揍的太宰治而已。
这样的太宰治也许只适合存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吧,平日里也许都被太宰治藏在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他看不到也摸不到的地方。
当最后一个字都念完之后靠床而坐的中原中也才拉回了恍惚离去的神智,太宰治的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听对话是侦探社的人打来的,需要太宰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棘手之事。
“喂,太宰。”他在听见太宰治挂了电话还是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后终于在踌躇中开了口,“你有其他事要忙的话就去吧。我的眼睛只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用负什么责。”
可太宰却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那样轻轻地笑了。
“什么啊中也,你是觉得我留在这里是为了你吗?”
“……是啊。”
他看着床头的中原中也,连目光都带着清透的笑意:“只是这里比较安全也比较安静,他们都觉得我留在这里更有利于这次任务。”
是这样吗?
中原中也内心还是咯愣了一下。
“当然你要那么认为也可以,这样一来你就欠我一份人情了,你没事就想想日后怎么还我吧。”
03
太宰治自己也很诧异,竟然在这个毫无生趣的卧室里难得地温柔笑了起来,对面坐的是正在艰难吃饭的中原中也。
他当然知道自己厨艺不敢恭维,能够达到勉强入口的地步可能就是最高水准了,然而现在唯一可以下厨的只有他,所以中原中也没有任何选择,只能一口一口咽下被端到他眼前的白粥和鸡蛋。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顿粥了。
太宰治站在旁边看中原中也皱着眉头辛苦地用勺子舀起粥送进口中,觉得这个吃惯了好东西的男人大概快濒临极限了。
说到底中原中也只是暂时性失明而已,所以并没什么忌口,但如今却吃得比那些忌口良多的病患还要清淡无味。果然不其然这个病号终于忍无可忍,把勺子愤怒地扔到一边,勺子碰撞金属托盘的声音又响又突兀。
“酒柜里有森鸥外平时私藏的红酒,你给我去拿一瓶来。”
“不行,你喝多了我就麻烦了啊。”
“……就一点点!”
“说了,不行。”
太宰治很清楚中原中也那个酒品,他怕麻烦,所以才不会给自己主动找麻烦。
“那你倒是做点其他东西吃啊!”他的味觉仿佛快被太宰治的厨艺谋杀了。
“那就会变成食物中毒那种程度了。”
“啊——可恶。”
太宰说得没错,中原中也只好哀叹出声,自暴自弃地狠狠锤了一下无辜的被子,床垫惨兮兮地发出闷闷的声音。
不能看、不好吃、不能出门的废人一个——中原中也才失明两天,已觉度日如年。
“啊对了,我在楼下找到了这个。”太宰治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出声。
“什么?”
说着太宰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音乐播放器,他娴熟地插上一副白色耳机。
中原中也正纳闷着太宰治又出什么鬼花招,耳朵就被突如其来的软软的耳塞塞住了。当太宰治微凉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耳廓时,原本平静的心脏就不由分说地跟着细细震颤。
“虽然型号比较老了,容量也不大,但还是能用的。我随便搞了点音乐进去。”
随后太宰治摁下开关,音量应该是之前就被调过了吧,传入耳中的声响正好,不至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悠扬到空灵的旋律溢满了中原中也整个无法目视的黑暗世界。
慵懒的调子,寂寞的歌词,清凉的水声,低浅的女声,这首歌在中原中也耳边不断不断讲述着另一个发生在夏天的故事和爱情。
不知名的叙情之曲仿佛将他变成了那条在碧绿水池中随波摇摆的红色金鱼,任由不知名的情绪把他带向不知名的远方。
流淌一地的悲伤余韵将他渐渐催眠,甚至连太宰治什么时候收走了那些吃剩的粥都不知道,再次清醒的时候吵个不停的蝉鸣声都熄了,这方天地安静到只有耳畔歌曲的陪伴。
——请让我注视你的眼睛深处。
耳机里的声音在这么唱着。
——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渐渐下沉……
温柔的拨人心弦的歌声还在继续。
等他摸索着关掉播放器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在心底被埋没已久的往事和感情已经被唤醒了。
04
那年夏天他们才算正式加入港口黑帮这个地方,在此之前森鸥外和尾崎红叶负责他与太宰治的能力启发和生活起居,三年之内能够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出师,正式成为黑帮一员。
他和太宰治这种拥有强大异能的人毫无意外通过了所有测试,之后被要求参加黑帮的入会仪式——一个富有象征性的黑帮传统。
用尾崎红叶的话说,那才是日本黑帮最地道不过的仪式。
雨后水池里摇晃的碧空。
石阶尽头被隐去的神社。
繁茂绿枝接入天际的神树。
被注连绳划下界线的鸟居。
……可还是好烦啊。
中原中也没来由得那么觉得,他不喜欢穿在身上的素色和服,也不喜欢山间风吹动铃铛的清脆声音,对于他而言这一切都雅致过头了。这种安静和安逸,让他即使穿着不适的木屐都能靠着树睡着。
所以他溜了出来,坐在苔藓痕迹明显的石阶小路旁,靠着背后的树干听着蝉鸣声昏昏欲睡。
“居然敢偷跑出来,你这个臭小子。”
尾崎红叶从来不是什么温柔大姐姐担当,那都是古典华丽的外表给人的错觉。她一把揪住中原中也的衣服把他拽起来,往正厅里拖。
“哎刚才不是还没开始嘛……”
他一边不停打着哈欠一边揉了揉眼睛,心里有点懊悔尾崎红叶竟然那么容易就找到了他。他刚刚在树下做了个挺美的梦,梦里他煮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青花鱼吃,味道超鲜美。
现在再咂咂嘴巴,那味道好像真存在过似的。
一进正厅就看到太宰治顺从地站在森鸥外身边,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可恶的太宰治,于是习惯性地大声讽刺他就会装乖呢。
结果尾崎红叶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好疼啊!你干嘛啦!”
他不满地抬头瞪了眼身后母夜叉一般的女人。
“这里就你废话多。”
面对尾崎红叶的警告行为他只能揉了揉自己可怜的后脑勺,目光更怨恨地瞪着站在对面的太宰治——这家伙今天穿着和他一式一样的和服,平日里总是随意蓄着的刘海与鬓角今天都被细心地收拾到了后面,被整得很贴服,只留些许刘海在额前的太宰治像个万事正直的清爽少年。
但中原中也嗤之以鼻,只有他知道这都是假象,他在心里盘算着总有一天自己要亲手扯下这家伙的假面。
“你啊……好好给我参加完这个仪式。”尾崎红叶在他耳边轻轻提醒,“结束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他突然来了几分兴致。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尾崎红叶在仪式结束后带他走了一段下山路,然后拐弯走进一片人迹罕至的绿树林,穿过那里之后就是一片小小的湖泊,有条不知被何许人士筑造的小石路通向湖中,最后没入在湖水里的,是一座静谧古旧的朱红鸟居,绑着注连绳。
然后尾崎红叶神神秘秘地对他说,只要站在这里问神灵什么事,他都会回答你。
“无论什么问题吗?”中原中也不敢置信地问。
“是的,”穿着和服的漂亮女性想到曾几何时自己也站在这里祈了个愿,语调温柔又富有耐心,“无论什么问题。”
05
夜幕降临后中原中也又独身来到了这片隐蔽的湖泊之旁。
他抬头仰望,夜空月明如水,点点繁星装饰了头上这片深深的墨蓝天空,就像撒在深色天鹅绒布上不计其数的碎钻。
月色下的鸟居不像白日里红得那么引人注目,树立在夜之湖的鸟居在星落云散里显得柱影重重。中原中也盯着看了有一会儿了,他从来不信那些鬼神之说,所以更不会有恐惧之心。
那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他自己也不明白。
对于尾崎红叶的那一番说辞其实他是抱着极大的不信任的,而且红叶站在旁边的时候嫌丢脸也根本什么都问不出。
现在四下无人,倒是可以试一试。
但一定是无聊的把戏和哄人的民间传言,他在心里嗤之以鼻。
“……我,我就问一个问题哦。”
他开口之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傻,这个世界哪里可能存在什么神明。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一个其他人什么的啊?”
他随便诌了个问题后就仔细竖起耳朵倾听动静,但只有一阵清风拂过湖面,月色之下荡起阵阵涟漪。如果这算神明给他的回答的话,那他怎么知道这算肯定还是否定?
哎他也太傻了吧,红叶这种唬人的话怎么能信?!
可是正当他要转身离去,突然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有。】
那个声音回答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含糊。
中原中也惊得几乎尖叫出声,他环视周围问了好几声是谁,但除了穿梭过枝叶的飒飒声音,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月下大梦。
“那我会喜欢谁。”
他在空荡荡的湖水旁又向着鸟居方向试探性地丢出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虽然不至于百分百相信,但打从心底还是挺好奇这一题的答案的。
短暂的宁静后,那个不可辨别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差点令中原中也一头载入湖中沉到湖底的答案。
【——站在你旁边的那个人。】
靠!
假的吧?
这不就是在说太宰治那个混蛋吗?!
他不信!
中原中也气得捡起脚边一块石头,向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狠狠丢了过去,硬硬的石头好像砸到了树干还不知道什么上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
还不解气。
他气得冲着那个深不可测的方向指手画脚,毫不留情地讽刺:行了行了就你还神明呢,一点都不准!
……
很不幸的是,这个夏日的秘密成了中原中也心里一个无法释怀的结。
他没处说没法说也无人可说,心底越发在意起太宰治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但每次也都匆匆打醒自己,让自己越发厌恶起太宰治这个人。其实这样的心理很病态,似乎只是为了倔强地证明“你看你说的都是错的我怎么可能会看那种人顺眼”。
06
失明后的第三天还是无法拆开绷带,这让中原中也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他气呼呼地把太宰治叫了上来,然后把那个该死的、老让他想起不愉快回忆的播放器丢还给他,说是听腻了。太宰治给他换了批音乐,但不到一小时又被丢了回来,理由是太难听了,给他听那种丧葬乐一样的歌曲是想干嘛。
其实双方都明白这是一种久病不愈的焦躁,故意找着借口挑着话茬不依不挠。但如今除了慢慢等待中原中也的视网膜恢复,别无他法。
这几天偶尔也会有需要中原中也请示的简讯传来,太宰治刻不容缓地一一告诉了他,然后又回复回去。所以即使只是养病,两个人也对战况了若指掌。
窗外蝉鸣个没完没了,中原中也更烦躁了,再加上又鬼使神差把那桩回忆翻出来回看了一遍,他差不多要晕死在这张几天没下过的床上了。
沉默几秒后太宰治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法子,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附近有个地方不错。
“你白痴啊你,我现在这样怎么出去啊?”
“你笨蛋吗,当然我带你去啊,”太宰治懒得和这种瞎子加傻子废话了,直接掀了他的被子,把他腿拖下床,然后替他穿好鞋子,拍了拍手,“就是要借用一下森鸥外那家伙的车咯。”
因为这幢建筑物建在山里的关系,所以一般的车只能够开到山脚,森鸥外为了方便平时在别墅再往上的小山坡停了一辆越野车。
太宰治不知从哪里摸来了这辆车的钥匙,兜里一揣就搀着中原中也出门了,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往上面的小山坡走去。起初中原中也是不太信任太宰治的,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丢山里让他餐风露宿,但想想如果太宰治要对他使坏这三天里有数不清的机会,要下手早下手了,也没必要等到现在。
大概他真的良心发现了吧。
中原中也一边说服了自己一边任由太宰治带着他走在山间,两个人没耗费太多时间就摸到了那辆车的位置,只是上了车让太宰治替他系好安全带后他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太宰治开车的话他们的存活率到不到五成?
……所以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正那么想着的时候,常年不启用的车子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他屁股下的垫子跟着重重一弹,整个人都要撞到车顶。
“靠,太宰治你行不行啊你?别到时候就把车冲着悬崖开了!”
中原中也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担心自己的一条命断送在太宰治可怕的车技上。
“我们驾照可是一起考出来的,你忘了?”
“……”
当然没忘啊混蛋!中原中也心里想起那次考试就不寒而栗。那可怕的玩命车技都把副驾上教练的半条命给开没了,你事到如今还好意思说?
好了,今天轮到他坐在当年教练的那个位置了。
中原中也视死如归地握紧胸前那条安全带,只祈祷今天能留下半条命让他回去。
07
在一段差不多要把他开的魂飞天外的车程之后,太宰治终于停了下来。
越野车本来就颠簸,至于太宰治开的越野车,那基本是可以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了。所以中原中也推开车门,双脚重新着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吐特吐。
在不间断吐完了胃中的第N顿白粥和仅剩的一些苦水后,他才感觉再世为人。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算了算时间,现在差不多时近傍晚了。太宰治不知把他带到了哪里,入耳的依旧是不绝的蝉鸣。
还有树木枝叶的气味,飞禽鸟类的叫声……
拂过脸上的微风里似乎还带了些潮湿湖水的气味。
然后他才悲催地反应过来此次外出的第二个问题: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带他来这里只是让他换了个地方继续待在看不见的世界而已啊?
再绮丽的景色他也看不见,想到这里就更郁闷了。
光是听声音,蝉鸣与鸟鸣他睡在床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那么清脆,那么烦人。
……那么寂寞。
那是一种看不见透亮光线和五颜六色的世界的寂寞,如果不是这次失明他或许这辈子也无法体会到这种焦灼难熬的感觉,信息来源很大程度上都是靠眼睛的,所以一旦眼睛失去了功能,许多事他根本无法办到。
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很容易让他心生慌乱,尤其在外面的世界,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抓一旁太宰治的衣角。
太宰治一愣,低头看了眼中原中也拽着自己衬衫一角的手,视线再往上移就能看见中原中也被绷带缠得十分严密的眼睛。
层霞尽染的夕阳余晖下,白色绷带仿佛也被染上一层柔和的粉紫,在橙色刘海的映托下显眼得让人想伸手触摸。
被覆盖在绷带下的那双眼睛,平日总是喜欢色厉内荏地瞪着自己吧。太宰治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男人思忖。
但是这双眼睛一旦无法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他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掏掉一样,变得了无生趣,空空落落。
仿佛为了替中原中也找回能够目视的斑斓世界,他主动成为了对方的眼睛。他在一派宁和绮丽的落日景致中徐缓地开口:
“我们现在站在一块草地上……周围都是树木,包括后面也是。想象一下,就是很高很高的那种。
正对的方向树都没了,空出一个缺口……因为有一片湖,从我们这里看过去正好。
天空里颜色很多,嗯……浅红?绛紫?中间还掺杂了一些金黄色吧,总之很漂亮啦,因为现在落日了,太阳最底下的一部分已经隐没在对面山顶后面了。
山和落日一起倒映在我们眼前的湖面上……好像湖面下有几条鱼吧,鱼尾巴划出的波纹在晃荡那些山和落日的水影。
还有……”
太宰治还在为他不停补充每个细节,真是个宛如梦境的奇妙体验。
中原中也安静地侧耳倾听太宰治的声音,随着这个沉静声音的逐一描述,脑子里好像真的渐渐描绘出一幅美到无法言喻的落日图。
在这幅图的中心,他和太宰治在夏风里站着。
整个世界都如此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仿佛在等待下一个夜幕降临。
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一字一句都产生了一种依赖性,仿佛中毒,其实这个症状从太宰治照顾他的第一天就已开始,只是不幸地,他直到现在才深深意识到。
心脏仿佛也随着叙述里的粼粼波光一样在动摇,几年里刻意被淡忘被压下的感情原本已经如这片暮色一样渐渐稀薄,但现在似乎又要变成火烧云了。
一片一片,漂浮不定地提醒他,自己也许真的像那个预言一样喜欢着太宰治。
不然怎么解释当时太宰治离开黑帮时他整个人消沉了几乎整整一年。
不然怎么解释他竟然希望此刻停留得久一点,更久一点……这样他就能安静地站在太宰治身边,听他描述每一个落日的细节,做他的眼睛。
但是也幸好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被绷带缠住了。
他凝神屏息地想。
不然太宰治一定会看到他眼中不堪见人的情绪。
08
太宰治真的是他的克星。
中原中也的暧昧心情撑不过几分钟就又回到了嫌弃模式。
天气变得很快,几声响雷之后七月傍晚的这场阵雨来得猝不及防,湖面被雨水溅打得更加湿意朦胧,山林之间蝉鸣不再,雨珠打落在片片枝叶之间。
四处都漂浮着雨水的味道。
即使他们上了车,也仿佛清晰可闻。
太宰治已经懒得开雨刮器了,任由成片的雨帘从车顶泄下来。噼里啪啦那么大一场雨,即使勉强开回去也不安全。更何况现在天色已暗,在这种几乎找不着公路的夜间山里还不如在车里等雨停。
山里的温差还是挺大的,到了晚上可能需要一条薄毯才不会感冒,但是这辆车因为平时没什么人开,所以并没有备着日常的一些东西,比如可以取暖的毯子之类的。
中原中也坐在副驾上,入耳的皆是豆大雨滴敲击车顶和车窗的声音,毫无规律的雨声搞得他一阵不耐烦,于是问太宰治播放器有没有带出来,他想听着音乐睡一会儿。
太宰治摸了摸口袋,竟然带了出来,因为白天中原中也的嫌弃所以现在电量还很充足。他插上了白色耳机,然后塞了一个到中原中也耳中。
“喂,另外一个呢。”
迟迟没等到另一个耳机的人问。
“我这里,我也要听。”
不给他反驳机会,太宰治摁下了播放键。先前被他讽刺成丧葬乐的西洋歌曲现在听起来也没那么糟了。安静之中若是仔细聆听,旋律与歌词都很优美动人。
他想太宰治似乎不爱听那种吵吵闹闹的歌曲吧,无论是不是外文歌,他都没听到过这个播放器出现摇滚或者电子之类的音乐风格。
在窗外雨水的伴奏里播放器一首首随机地放了下去。
“啊,这首。”
一片黑暗里,听到一段前奏后太宰治突然出声。
中原中也也很熟悉这个旋律,是那首低浅女声缓缓叙述的夏天故事。
“真是怎么听也听不腻啊,这种感觉。”
以为太宰治要发表什么高见,结果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感叹罢了。
“你喜欢吗?”他又问起中原中也。
其实太宰治很少会问中原中也什么意见,所以被点名的人片刻之间有些懵。
“……还好吧。”
他说了个折中的答案,因为他很喜欢这首歌的旋律,却不太喜欢这首歌的歌词。
——指尖触碰发烫的肌肤。
——轻轻剥去那正在痊愈的伤疤。
——找不到逃脱的办法……
字词间所要表达的情景太美丽也太悲伤,宛如讽刺自己在现实里的心情一样。
如今太宰治就坐在他身旁,近到呼吸可闻。
可他就像双目失明的红色金鱼,又该如何找到逃脱的方法?
09
“其实我更喜欢这个歌词。”
沉默中太宰治又开口说,他似乎没有听够,摁下了repeat键,于是他们耳中除了雨水声就只剩这首歌曲了。
“它就像在提醒我不要忘记那一天的事。”
“那一天?”
那一天是哪一天?说起来太宰治这个人本身就一身谜团,他不可能知道每一个对太宰治而言很重要的日子。
“那一天啊……”太宰治停顿了一下,“我没头没脑就向一个人告白了。”
“……”
太宰治告过白的人太多了,中原中也都懒得吐槽他到底是哪个倒霉的美丽小姐被你告白要殉情了。但是太宰治这个人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至少知道自己每次告白都是没头没脑哎。
“中也啊……”
“干嘛。”
“你有喜欢过谁么。”
对方云淡风轻地就把话题带到了他身上,他的心脏霎时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抓住,口不能言了,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喜欢自己算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嗓子里挤出了句不痛不痒的回答丢给太宰,换来的是对方一阵令人熟悉又厌烦的轻笑。
“你果然很自恋。”太宰治对他说。
“彼此彼此吧。”
中原中也低下了头,感谢这阵大雨覆盖掉了他慌乱的心跳声。
“不过也有可能我说得不够明显,所以他没明白过来。”
“你只要拉着她一起投河,她一定懂你爱得深沉。”
“诶那我可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
你他妈都敢炸了我的宝贝宾利了,太宰治你还有什么不敢?
“我那次开口就被他给打了。”说着太宰治自己也笑了。
“咦,那你替我谢谢她啊。”
中原中也心里在为那位勇士鼓掌。这可真是太棒了,太宰治你活该啊。
“那次之后额头上还留了个疤,现在还没消下去。”
“多好啊,爱的勋章,难怪你刘海长得那么碍眼还是没找个理发师,原来是为了遮丑。”
不过话虽如此,中原中也倒是从来没发现原来太宰治的额头上还有一个疤痕。那个白花花的额头留下一个疤痕也怪可惜的,毕竟太宰治这张脸真的不错。
“但我就算有疤痕还是比你帅。”
“你好烦啊你!”中原中也依循着自己不错的方向感伸手打了太宰一下,不偏不倚正中了太宰的胸口,“你那么帅人家也没答应你啊?”
“我现在觉得……”
“你现在觉得?”
“也许是那个人笨过头了。”
噗的一声,中原中也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越是发笑,胸口就越是被不知名的痛楚弥漫侵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笑太宰治兴致而为的一往情深,还是在嗤笑自己事到如今还在陪着太宰若无其事地调侃他的单相思,语气还是那么从容。
他是笨蛋吗?
他是演员吗?
中原中也才是那个笨过头的演员啊,自始至终。
10
雨下了一整夜,两个人到了后半夜累得不行,就戴着耳机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先醒来的是中原中也,他惊异地发现白色绷带里透了些许光进来,朦朦胧胧地似乎可以感受到窗外的晨曦。
一个激动下他拍醒了旁边的太宰治,因为自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让太宰治替他慢慢拆下绷带。
“……真的没问题了?”
太宰治打着哈欠,双手凑到中原中也那颗脑袋后,动手开始解结,但语气中还有些半信半疑。
“当然没问题了,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
一想到自己苦尽甘来终于恢复正常了,中原中也就恨不得拥抱太阳拥抱月亮拥抱能看到的一切,当然除了太宰治。
“——好了,你慢慢睁开。”
替他卸下最后一段绷带时,太宰治没急着离开他的眼前,还伸手替他挡了外界一些光线——中原中也这几天在黑暗里待了一段时间,恢复视力之后也应该慢慢适应。
“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了。”
中原中也半眯半睁着脆弱的眼睛,心里虽然欣喜万分,但也知此时不能太急切,要按照复视的步调慢慢来。
因为太宰治近在眼前的缘故,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自然就成了太宰治。那张熟悉的脸似乎也还没睡醒,刘海乱翘在他额前,松散的乱乱的。
然后他看到了隐藏在额角的一个疤痕。
——那次之后额头上还留了个疤,现在还没消下去。
昨晚太宰治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一瞬间他竟然伸手去拨开刘海,摸了摸那道疤痕。
太宰治显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摸了摸他的额头,反问了句你该不会是受冷发烧了吧?
“这个疤痕其实可以去医院弄掉的吧,你为什么不去?”他看着太宰朦朦胧胧的那张脸,问。
“诶舍不得啊。”
“就因为是那个人留给你的?”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一遍遍确定太宰治有多喜欢那个求而不得的对象。
“对啊,他可是气得用石头砸我。”
“……石头?”
随着东方日升和晨曦微光,林间休憩了一整夜的蝉鸣再次响了起来,就像一首漫长又如期而至的叙情诗。
一些不可思议的细枝末节随着这阵噪声一起涌上心头。
……不会吧?
“嗯,也是在差不多这样景色的地方,那个人问他日后会喜欢谁啊,我当然就替他回答是我。”
迟来的直觉真是该死的准啊……反应过来的中原中也现在恨不得再失明一次,脸太烫了,明明太阳没那么晒。
中原中也现在的表情让太宰治觉得太好笑了,于是他凑到中原中也耳边,轻笑着问出那句预先演习了一万次的话:
“所以这个疤痕,你说你怎么赔偿我?”
完。
歌词就是推荐的BGM那首里的。
最近是真的被蝉时雨吵了个半死,陪我妈在厦门待了半个月左右,过几天回上海了,留给我的印象,就是,听不到尽头的蝉时雨。
对了大家给我的留言啊,我都看了,但最近脑汁都用来写文和搞三次元的事了,所以不太回复了,这里说一声谢谢。